沒有解開的結 《My Name is Lucy Barton》 - Elizabeth Strout
書名:My Name is Lucy Barton
作者:Elizabeth Strout
出版社: Penguin
出版年份: 2016
頁數:193 頁
當一本書已經睇到咁殘,好處係我能夠盡情起勢地 highlight 寫筆記。
哩本書我今年年頭睇嘅,我想寫好耐。都係美國作家,但佢嘅文筆好細膩,很像是我自己的生活。故事散亂, 穿插她的童年人和事,她現在的婚姻,她的將來再婚,她的情緒有點偏激,對一些小事高呼感恩,或過分介懷,因為太過寂寞,路人任何舉動也留下痕跡。隱隱也有說一些政治歷史背景,不太沉重,但很令我感觸。
一開始是這樣的:
「有一段時間,而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我要留在醫院差不多九個禮拜。是在紐約市,晚上從我的病床上可以看到克萊斯勒大廈,它的幾何圖形璀燦的燈飾。在日間,大廈的美麗退下,慢慢地成為另一座大型建築突兀地在藍天前,寂靜,遙遠。 那是五月,然後六月, 我記得我如何站在窗邊, 看著下面行人路,那些年輕的女人-和我一樣年紀-穿著她們的春裝,外出午飯; 我看到她們的頭在對話中搖晃, 她們的衣服在微風中擺動。我那時在想,當我離開醫院後,我將會常常感恩能像這些平凡人一樣在行人路上走動,而很多年後,我也有這樣做-我也記起在醫院窗前的風景,為行走在行人路上而快樂。」
Lucy 因為切割盲腸入醫院,其後因為發燒和康復緩慢需要留院觀察, 她在芝加哥郊區貧乏地長大, 結婚後搬了去紐約,有兩個女兒。丈夫打電話邀請了很多年沒有見的母親來探望她。
「我的丈夫, 自然地, 除了要上班外,還要擔起家頭細務, 他很多時也沒時間來探我。我們初相識時他已告訴我他很討厭醫院-他十四歲時爸爸就在醫院死去-現在我知道他的意思。 在第一間房間,我的床位在一個瀕死的女人旁邊,她不斷地呼救-我很驚訝那些護士能如此冷漠,始終她呼嚎是因為她快要死。我的丈夫無法忍受-我是說他無法在那個病房探望我-他把我移去了獨立單人房。 我們的保險無法支付這種奢侈,每天也要在我們的儲蓄透支。 我感恩不用再聽到那女人的呼喊,但沒人知道當時我多寂寞,寂寞得叫我尷尬。每當一個護士來給我探熱, 我嘗試和她說話, 令她留下幾分鍾, 但護士們也很忙,她們不能只站著談天。
大概我入院後三個星期, 一個下午我從窗口轉過頭來, 看到我的母親坐在我床尾的椅子上。「媽?」我說。」
自小貧窮得在學校被同學排擠,一家五口住在親戚的車房, 沒水沒電沒暖氣,Lucy的父母,當然也沒有現代的所謂親子心理學。我們常說沒可能完全了解一個人, 但她人越大發覺能了解的越少。Lucy的病只是一個切入點,但和父母無法修復的關係,無法掩飾的孤獨, 她的故事是一個人的故事,也是很多人的故事。她和母親的關係有著母女的義務,但這義務包含甚麼?母親來到醫院探病,算是盡了本份,但她數天也對女兒的家庭事業不提不問,甚至刻意迴避,亦甚少說關於自己的事,只願沒完沒了地數隔離鄰舍的婚姻子女,誰結錯婚,誰身在福中不知足,沒有興趣去說自己,或去了解她的女兒。父親是個退役軍人, 一生為戰爭發生過的事內疚,母親說自己由小到大也慣了淺眠,解釋當你常身處危險的環境就自然學會了。她母親死後 Lucy 問她的弟弟知不知爲何她這樣說,知不知母親小時候的故事,沒有人知。她母親其實也不知她的童年如何被排擠,Lucy 說孤獨是與生俱來,是她第一個認識的味道。
「很多事也變了,有好多時,當我回想童年的事,我會對自己說:也不是太差。可能不是。 但也有其他預料不到的時候,走在睛朗的街角, 或看著樹頂的枝葉在風中搖晃, 或見到十一月的夕陽在東河沉下,我突然會被黑暗的知覺淹沒, 情不自禁地想要尖叫。那時我會隨即就入最近的時裝店, 和陌生人寒暄最新款的冷衫款式。 那一定是我們在這世界中存活的方式, 半知半解地, 被無從考究,沒可能發生過的記憶困擾。 但當我看到在路邊滿面信心的人走過, 仿彿他們從未經歷過恐懼, 我明白到我從不理解其他人。 世事往往無從考定。」
「我去過這個城市很有錢的人去的地方。其中一個是一位醫生的辦公室。女人,和少數的男人,坐在侯診室等候會讓他們不再看似年老或癆累或像自己的母親。很多年前我去那兒令自己不再似我的母親。醫生說差不多所有人第一次進來也是說他們越來越似自己的媽媽而他們不想。我也在我的面孔看到我父親,而她,那醫生說,是呀,那我也可以幫你。多數人不想像他的媽媽,或爸爸,或爸爸和媽媽,她說,但通常,是媽媽。她把幼細的針穿進我的皺紋。你現在漂亮了,她說,你就像你自己,三天後來覆診。」
我哋往往不想成為自己的母親,因為母親意味著被困,膚淺無知,充滿怨氣,婆媽老肚,軟弱不理性,我們以為自己會做得比我們父母從容,瀟灑,能做理性的決定,但我一直都相信生兒育女就最唔理性,最理性就自己照顧自己。
「我從前說過: 人們如何找方法去令自己覺得比其他人,比另一班人優越常常很令我著迷。這事常常也發生,到處也發生。無論我們如何說,我總認為那是人性最低下的一部分,那要找人氈底的需要。」
「我擔心我媽媽,她沒打電話告數我她回家了,從我的病床上我只能夠打本地電話。或我能打 collect calls,那麼在我長大的家任何拿起電話的人會被詢問他會否願意付費接電我話。一名接線生會問:「你會否接受 Lucy Barton 的收費?」我這樣打過回家一次,那是我懷了第二胎時,我和 William 在街上為了些我不記得的事爭吵。但我掛念我的媽媽,我掛念我的爸爸,我突然記起我我兒時粟米田裡的一棵零丁的樹,我深深地掛念這一切,於是我推著嬰兒車去華盛頓廣場的電話亭,我打電話去我父母家。我媽媽接聽,接線生問我媽媽會否接受通話?我媽媽說:「不。你告訴那女孩她現在有錢花了, 她可以自己慢慢花。」我沒等接線生回話就斷線了。所以那晚我沒致電我父母。」
「之後我只見過我媽媽一次。那是差不多九年之後。為何我不去探她?去見我爸爸? 我的姊姊和弟弟?我從未見過的外甥?我想 - 簡單來說 - 不去會比較容易。我丈夫不會陪我去,我不能怪他。還有 - 我知這樣說很是為自己維護 - 我的父母和姊弟從來沒寫過信給我,或打電話找我,而當我找他們時往往很困難;我聽到他們的憤怒,習慣性的仇恨,像無聲地指責你不是我們的一份子,就像我的離開出賣了他們。我想他們是對。我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時時刻刻也有不同需要。我一天兩三個鐘能抽出來寫作對我非常重要。然後我第一本書快要出版。
但我媽媽病了,所以我去了她在芝加哥的病房,去坐在她的床尾。我想給她她給我的,那種全天候不眠不休無微不至的照顧。
...
我媽媽在受苦,她將要死。我不能相信。我的孩子在青春期而我怕我大女,怕她吸食過量大麻,我時時刻刻也打電話給她們。到第二晚當我坐在我母親旁,她靜靜地跟我說:「Lucy,我要你給我做點事。」
我站起來靠近她。「是的,」我說。「告訴我。」
「我要你走。」她靜靜地說,我在她的聲線聽不到憤怒。我聽到她的決絕。我徬徨了。」
呢個位大概係一個轉捩點,一路以來她是想說一個關於不完整的愛的故事,但可能是她自作多情。無論多不完美,無論多麼多缺失和遺憾,無論他們對我們多殘忍,我們要告訴自己我們是被父母子女所愛的,要不是我們是甚麼?
「你只會有一個故事,」教她寫作的老師如是說,「你會用不同的手法寫一個故事。甚麼故事,不用擔心。你只有一個。」
這是一個人的故事,這是很多人難以啟齒,難以細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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